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催眠曲还是要有的。催眠曲整个儿就是一巴甫洛夫效应。你就认定一歌,专拣孩子困的时候唱,别的时候不要唱,这首歌就和困感绑定了。绑定以后就能反着来了——一唱就犯困。

不怕耗油,路也宽敞呢,就把困乏吵嚷而不能安然入睡的孩子放车里,兜几圈,睡着为止。我老公的嫂子高中去美国交流一学期时候,住的房东家女儿就是这么入睡的。长大后依然车开就入睡。全家跨大陆开车行,开几天睡几天,绝无差池。

说回催眠曲。去年这一年基本上由孩子他爸带阳阳入睡。阳阳点唱,点来点去,最后固定到一首生日歌上,夜夜唱,唱了好长一阵子。最近阳阳不知怎么,跟爸爸说“这是生日歌,睡觉时候不要唱。”爸爸小惆怅了一下,说“阳阳又长大了一点点。可我就喜欢这种天真小错乱。谁说生日歌不能当催眠曲啊!”

那首生日歌,我不会唱。阳阳前阵子拒绝我陪他入睡,还说是因为我不会唱这首歌。

这阵子我带他入睡的日子多些,我唱小星星,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开头的那首。发现两件事。第一件,这首歌的曲子自循环。本来是ABA段落结构,不仅从A到B是顺畅的,从B回到A也是顺畅的,可以ABABABABA一直连下去。真是天造地设的催眠曲。第二件,英文歌词的气息和节奏,真像是宁静的夏夜星空!微微的一顿一顿,像极了星光幽明幽明的变幻。跟我以前熟悉的“一闪一闪亮晶晶,满天都是小星星”,完全不是一种气氛。中文的歌词都是ing结尾,很响亮。整首歌词里饱满的元音很多,强音也很多。听过的歌带,也是整齐的童声扯着嗓子往亮了唱。在没有光污染而黑得透彻的郊野躺着看繁星,不是那种嘹亮的感觉,也远没有那么欢快。

想想一首好歌的确难得。歌词念起来本身都有个律。曲子的律,歌词的律,要和。若打架,有人觉得别扭,有人觉得有趣。歌曲合起来的情境,与人体会到的情境,又要和。和美。

这就难免想起大学同学写过的一篇《歌词趣谈》,讲倒字,讲得妙趣横生。这篇文章现在在墙外,等下我整篇贴在文末。

曲词相合,有什么好处?一个是帮着远距离通话。山歌为一例。在那种环境里,靠说,嗓子废了都说不清。声波传远了以后,波形细致微弱处,就模糊了。曲子能把话语本身的律放大出来,挑(第三声)出来,听起来就清楚了。曲子要是逆着话词内在的律,那是帮倒忙。走街串巷叫卖又是一例。汪曾祺写的《职业》,里面颇有些生动的叫卖声,“椒盐饼子西洋糕”,喊出来是这样(最后一音悠悠地拖下去):

|#5    5    6  — —   |5    3    2  — — ||

 椒    盐 饼子          西  洋   糕

 

另一个好处,现在我日日有体会,就是帮孩子学习。阳阳幼儿园要求大家收拾玩具时,老师起头,孩子随唱,一首《收拾歌》,词曲贴得好极了,抑扬轻重,都服服帖帖。还有一首英语1数到10的歌,阳阳第一次回家唱,我就学会了,因为根本不用学,就是把说话时候的起伏顿挫,顺势发挥了一下。还有很多童谣,不一一例举。再复杂的句子,一唱都好记。记熟了,回过头来再依样说这样的句子,比从枯燥的语法条例来推导,要容易得多。况且孩子也不学抽象的语法,没法学。都是推导。

顺带说一句孩子背唐诗。利弊相衡,得失算计,我就不讨论了,说不清。我只说,比起学说话,背唐诗更容易。这跟学德语歌比学德语容易,是一个道理。想教孩子唐诗的家长,尽管教,但是切记,没什么好骄傲的,不要附会成孩子语言造诣高,连诗歌都会背。唐诗当年也是通俗歌曲,用来唱的。很多古音,今人不谙,唱不好了。当时人唱当时的事情和心境。有相通的,待到感触相通时,再唱不迟。

我不在乎孩子唱哪个朝代的歌。我关心的首先是建立语言和生活、语言和心灵的纽带。

现在我宁可阳阳高高兴兴地唱他的童谣,每一个词句他都能高高兴兴地找到落实。“下雨啦下雨啦,地湿啦叶子湿啦,不要把我弄湿不要把我弄湿,把亲爱的花儿弄湿吧!”

我还是喜欢契合,词曲相合,歌与意境相合,歌者的思想感情和歌曲相合。算是很古董很传统的一个想法吧。

 

下附《歌词趣谈》,笔名乌斯基的同学2007年3月4日旧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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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晚上做了个梦
我走进撒哈拉沙漠
空无一人站在太阳下
摄氏六十六点六度
快要焚化我的眼珠
忽然一场大雨降下来
。。。。。。
。。。。。。
 
     陶喆的《找自己》,都听过吧?这也算曾经风靡一时的歌曲了。陶喆的咬字比较洋泾浜,尤其“摄氏六十六点六度”里那个“度”的发音感觉介于中英文之间,颇有点黑人的韵味,不知引得多少半吊子青年竞相模仿。做为正统人士,我当时听了这种吐字风格觉得颇为罪过,不过后来“周董”出道以后我就觉得陶喆的普通话堪称一级甲等水平,可以当推广大使了。
 
这歌有什么问题吗?有的,看第二段:
 
挤在公车像个沙丁鱼
上班下班每天是规律
这么多的人到哪里去
每个面孔写着无奈
爸爸妈妈彼此没有爱
难道这就是生命的真理?
可不可以让我再让我再一次
回到那个美丽世界里去逃避
哗啦啦啦啦啦天在下雨。。。。
 
    以前每次听到这里,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是“挤在公车像个傻B”。各位有兴趣的可以回想一下,或者找录音来听听,“丁鱼”两个字是连在一块出来的,速度特别快,而且旋律还很配合地往下走,跟那个字的发音别无二致。我发誓自己当时真的没看过歌词,以为陶喆就是这么写的,听了大为惊讶。我惊讶的倒不是说这个歌手怎么唱歌这么不文明(要说不文明的歌词,这不算什么,关于这个问题张玮同学一定和我有同感,以后再慢慢聊),而是觉得台湾人怎么也学会用“傻B”骂人了,难道那边也转播甲A联赛不成?而且,陶喆倒字倒的还挺是地方,挤在公车里可不就像是个傻B吗,比沙丁鱼还像。后一句也可以改成“上班下班每天是个驴”,比原词还生动。所以,等我N年之后知道原词是怎么回事以后,还挺遗憾的,真想把京骂的精髓毫无保留地给陶喆传授一下。
 
    所谓“倒字”就是说歌词和旋律配合得不好,导致字音唱走了形。比如曲苑杂坛那首臭名昭著的主题歌:“相声小品,魔术杂技”给唱成了“响声笑贫,抹书砸鸡”(还好,没笑娼,要不然跟“砸鸡”都成对联了),中国曲艺家协会为此还专门向中央电视台表示抗议。所以现在大家可以再去听听,这首歌的旋律已经改了,由此可见倒字问题可以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。
 
    不过,流行歌曲是越来越不讲究了,到了周董这里尤其登峰造极,往西式的旋律甚至说唱里硬塞中文,完全不考虑音韵结合的问题,导致歌词几乎没有一个字是顺着出来的。左派老头们不让周董上春晚,说他吐字不清,其实吐字比他邪乎的大有人在,他的歌观众听不懂主要是倒字的问题。可也怪了,倒字反而成了周董的一个卖点、一种个性,大家就喜欢他这种不好好说话的酷劲。你还别说,别看我批判了这么半天,我也有点喜欢。好歹这也算种风格吧。
 
    十年前,有个叫伊菲的歌手以一首《云不知道雨知道》成名,此后迅速销声匿迹。那会我跟王奕菲坐斜对面,我还经常拿她们俩人的名字开玩笑。十年后,这个伊菲改了个名字(据说这才是她的本名),又重新征战歌坛了。不过我再跟王大小姐提起这个XX就是当年那个伊菲的时候,她都忘了伊菲是谁了,弄得我挺没面子。
 
    那么,这个伊菲是谁呀?且听她复出后的代表作:“我不是黄蓉,我不会蜈蚣”~~~~~~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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